“旁人说这话天经地义，可偏偏你……”李云昭顿了顿，问：“你的笛练得怎么样了？我们合奏一曲试试罢。”她轻轻回手，回房取了太原城中阿顺来的九霄环佩。她在幻音坊中收藏了不少乐，这回没带来。

琴音犹似号角齐鸣、战鼓金钲，笛声恰如昆山玉碎、芙蓉泣。一个极尽宏大壮阔，一个却是柔和宛转。一刚一柔，彼此激，却能相互增。两音极尽繁复变幻，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，悦耳动心。

她随手撩拨，铮铮几声，试了试音。

他向来潇洒，万不萦于怀，日月星辰尽在我心，应当是李太白那样的谪仙人，若有哪一日乘风归去，她也不觉得奇怪。

狱中一位份不凡的重犯似有所，睁开了一双幽暗的睛，她轻轻挪动了一下，手脚上的铁链铿然作响。

＊

述里朵遣退了看守的狱卒们，走到这个囚犯的牢门前。

侯卿赞：“好琴。”

契丹境内，皇都。②

这时候他们的形叠在一，和照影一般不分彼此了。

述里朵，这个契丹最尊贵的女人，这时本该与群臣议定下一任皇帝的人选，却行匆匆走一座大狱。

她郑重：“我的意思是，心意就是心意，没有下之分，我不会觉得你亲手雕刻的五兵佩及不上九凤钗。”哪怕后者的珍贵程度，仅仅逊于可易十五座城池的和氏璧。

侯卿反问她：“人有所，难不该？”虽然他总是一脸平静地不说人话，但也没落到非人哉的范畴罢？

她呢，尊居显，纡朱怀金，要园中开得最盛的牡丹，睥睨天下，就连情有独钟都嫌不够，非要倾倒了几个人才满足。

她总是有这样的本事，短短几句话便能叫人死心塌地。侯卿一时失言，默默地想，角没忍住微微上扬。

当日李明达在太原城中也奏过一曲，于他而言如清风过耳，并没留意。

他这样的人等闲不会动心，一旦动心必然是一生一世。

咄咄人的意思，却让李云昭心有愧疚。

“不错，”李云昭双微动，终于附和了一句，“明日，我便要启程回岐国了。你陪我一罢。”她笑的，语气轻快，慢慢将枕在了他的肩上。

情如山崩海啸，最是宽容也最是残酷，让洁者沉沦，让旷达者嫉妒，让所有人面目全非之余，泥足陷。可他不觉得后悔。若说后悔，那应该是后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，没有对她一见倾心。如果他当初抢在了李存勖之前，那她现在待他会不会格外不同？

她不愿一味低回婉转，突然发锵锵之音，似有杀伐之意，犹如金鼓齐作、万奔腾，亢昂扬直冲云霄，仿佛乘东风扶摇直上，上穷九天，下竭九地，从云俯瞰众生万象。过刚易折，登易堕，但她到后来越转越，琴韵竟然履险如夷，举重若轻，毫不费力地便转了上去。

天向晚，夕照昏黄，落日的余晖在她雪白的裙衫上镶上一层金边。她望着夕轻声：“曰黄昏以为期兮，羌中而改路？①”

侯卿将笛离几分，轻声：“曲调不一，亦能和谐。”

素月悬，光辉遍洒，九州一。

长而歧。

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，琴音立止，笛声也即住了。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，唯见明月当空，树影在地。

“……”

“以后你还想学什么乐，可以和我说。记得喊我师傅。”

看来他是真的很认真练习了。

李云昭回以一笑。琴声连绵不断，韵致雅，时而如淙淙，时而如银铃玎玎。过得片刻，有几下柔和的笛声夹琴韵之中。七弦琴的琴音和平中正，夹着清幽的笛声，更是动人，琴韵笛声似在一问一答，同时渐渐移近。笛声低而不断，有如游丝随风飘，却连绵不绝，更增回气之意。